△ 北白犀牛蘇丹和飼養員
導語:短短百年間,人類就把在地球上生存了5000萬年的北白犀牛推向了消亡。蘇丹,曾是世界上最出名的犀牛,也是地球上最後一頭雄性北方白犀牛。有人千里迢迢趕去非洲只為看它一眼,
△ 2012年,姚明跟隨WildAid前往肯尼亞保護區 ,看望蘇丹
還有專人24小時為它持槍護衛;
△ 保護區的40名持槍守衛和18名飼養員不分晝夜輪流看護蘇丹,以防它遭遇不測
有人以蘇丹的真實經歷和童話的筆法回顧它的一生,告訴孩子保護動物的重要性;
△ 李星明親赴肯尼亞採訪拍攝後繪製出版圖書《蘇丹的犀角》
有人曾在美國交友神器Tinder上以蘇丹之名為挽救北白犀牛族群而徵友;
蘇丹,一度肩負著整個北白犀種群最後的希望。2018年3月19日,45歲的雄性北方白犀牛蘇丹去世。至此,世界上僅存一對雌性北白犀母女相依為命。
△ 南非主管野生動物的官員儲藏的一些犀牛角,這些犀牛有因為自然原因在國家和省級公園死亡的,也有從偷獵
短短百年間,人類就把在地球上生存了5000萬年的物種推向了消失。本期“正在消失的世界記憶”,要從20世紀70年代說起。1973年,蘇丹出生。或許在它誕生的那一刻,北白犀就已經迎來了即將“滅絕”的命運。
這一年,地球上北方白犀牛的數量還有500頭。蘇丹和剛果的內戰持續不斷,武裝部隊和盜獵者,都需要大筆的錢來購買槍支武器。而人類的目光,瞄準了北方白犀牛。
△ 一位越南婦女正在咖啡館裡研磨犀牛角,當地人相信,這是一種超級維生素,可以治百病。圖源Brent
能製成藥材及裝飾品的犀牛角,在黑市上一隻甚至能賣到180萬人民幣。噩夢,由此開始。2歲時,蘇丹就被人從非洲的南蘇丹抓到了捷克的動物園。
不幸的是,這一圈養就是34年,它不僅離開了親人,也失去了藍天和自由,更被迫失去了犀角。從小離開媽媽和同類的蘇丹,大半生活在牢籠裡。就連戀愛,也是人類安排好的。離開同類的教導,它連如何生育都不會,往往需要飼養員施以援手。但它的一生可以說是幸運的。在異國他鄉的動物園裡圈養保護起來,避免了許多盜獵者的“追殺”。在動物園之外的世界,北犀牛頭部那根長長的、向上彎曲的角,讓它們早早地倒在了槍口下。
很難想像,這個陸地上僅次於大象的第二大的動物,在人類面前,卻笨拙、脆弱得像個孩子。被偷獵者瞄準的北白犀,它們的角被電鋸鋸掉。或被搗碎進入人類的藥碗,或成為人類家中最顯眼的擺設,或者僅僅變為一個匕首把兒,成為儀式中的一環。
△ 犀牛“希望”,被盜獵者砍去半張臉,雖經救助,仍因病去世。來源:www.africageographic
甚至有人潛入法國的動物園裡為了鋸掉犀牛角而殺死了一隻犀牛。事實上,犀牛角主要是由角蛋白組成,和人的頭髮是一樣的,是會生長的。犀牛角每年大約可長8至10釐米。切去犀牛角和剪頭髮一樣,不會對犀牛造成任何傷害,只是失去了防禦武器而已。如果切割正確,犀牛角是可以在3年內重新長出來的。
△ 工人們主動割掉犀牛角,以防止這些瀕危動物被盜獵者殺害
那麼為什麼不能像其它動物一樣,讓它們源源不斷地生長,還可以避免殺害生命呢?事實上,你我都低估了金錢的魔力和市場的瘋狂。80年代中期,北白犀只有30頭。2007年,僅剩8頭。到2008年,野生北白犀正式宣告滅絕。
△ 來源:世界自然基金會
2009年12月,動物園決定把最健康的4頭犀牛:公犀牛蘇丹、蘇尼,母犀牛納吉(蘇丹的女兒)、法圖(蘇丹的女兒),送到肯尼亞的奧佩傑塔保護區。人們希望這個小族群,能在野外環境下繁衍並延續下去。然而,繁衍計畫並不順利,雌犀牛一直沒能懷孕。2014年10月,雄性北方白犀牛蘇尼自然死亡。
這讓蘇丹成了世界上唯一的雄性北方白犀牛。繁衍後代的任務都落在了它身上,保護區的40名持槍守衛和18名飼養員不分晝夜輪流看護,以防它遭遇不測。蘇丹似一位位高權重的君主般讓人不得輕易接近,又似犯罪人一樣被人常年無休止地持槍看護。
△ 蘇丹被護衛人員嚴加看護
如果沒有它的“保安團”時刻陪伴,蘇丹也可能會遭到毒手。為了保護蘇丹和它的家人,保護區的工作人員只得先行割去它們的角。去世前,蘇丹以“最後一隻雄性北白犀”的身份,頻頻出現在鏡頭前。當人們不無緊迫感地講述著它行將滅絕的明日時,蘇丹卻只會眨著黑亮的眼睛,偶爾瞧瞧人,更多時候安靜地吃草。
△ 被割去牛角的蘇丹
蘇丹常常是從容悠閒的,但是實驗室裡的科學家卻是在與生老病死的自然規律賽跑。只是對於保護生物多樣性而言,這種“賽跑”只是一種“退而求其次”。“Hello,big boy,Hello,big boy……”飼養員一邊小聲向躺在牆角的蘇丹打著招呼,一邊慢慢把手掌覆在它的肚皮和耳朵上摩挲著。蘇丹從鼻子裡重重地噴了幾下粗氣,便永遠閉上了眼睛。
△ 來源:奧·佩吉塔保護區Twitter
這裡的守衛者們雖然握著冰冷的步槍,但是他們摸蘇丹肚子的時候,手是軟軟的,熱乎乎的。這裡的風帶著太陽和塵土的味道,穿過蘇丹的耳洞,“嗖嗖嗖”地說著他聽不懂但又很熟悉的話。
△ 肯尼亞旅遊部長巴拉拉先生在蘇丹墓碑揭曉儀式上 ,來源:CNN
這裡的土地一眼望不到頭,蘇丹走不動了,但鳥兒們總會從遠方帶來草原上的傳說。只剩下了兩頭雌性北方白犀牛——納吉和法圖,分別是蘇丹的女兒和孫女。
如果殺戮讓動物們無處藏身,最後的壁壘就是為保護而戰。每一天,這對母女都是在武裝部隊24小時的持槍護衛下度過。為了活下來,它們又將面臨著怎樣的危險?我們又要做出多少努力和嘗試,才能讓這個走向滅絕的物種,擁有一絲延續的希望?這個歷經數百萬年非洲草原的日昇日落、雨露風霜,形成獨特的基因組,已經喪失繁育的可能性。即便體外受精和試管犀牛的計畫成功,北白犀的免於滅絕也更像是一種文字遊戲了。
△ 位於紐約亞斯特坊廣場的“最後三隻”北白犀雕塑。 來源:BBC
這個物種離開了,地球仍會照常轉動,人類仍會繼續生活。可是生物多樣性裡會留下一個永遠填不上的空洞,記載了人類的殘忍和逼迫,還有蘇丹最後“苟延殘喘”的孤獨。如同周星馳的電影《美人魚》所表達的,如果我們為了私慾把地球全佔為己有,不給其他物種生存的空間,人類也將失去存在的意義。資料拓展:中國犀牛的命運中國犀牛,是指生長在中國的三種犀牛(印度犀、蘇門犀、爪哇犀)的種群統稱,一般體長在2.1-2.8米,高1.1-1.5米,重1噸。
△ 西漢錯金銀雲紋銅犀尊,現藏於國國家博物館
中國犀牛曾廣泛分佈在中國南方各省,棲息在接近水源的林緣山地地區。如今這三種犀牛原本土生土長在中國的種群已全部絕種,包括印度犀、爪哇犀牛的2個亞種、蘇門答臘犀牛的1個亞種。其中,爪哇犀的兩個亞種和蘇門答臘犀牛這個亞種不僅是在中國境內滅絕,而且也已從世界上消失。唐朝時,湖南、湖北、廣東、廣西、四川、貴州甚至青海,都有中國犀牛分佈。明朝時,只分佈於貴州、雲南。清朝時,只有雲南還有少量中國犀牛。據當時官方資料,在公元1900年到公元1910年,僅10年間,官方和民間進貢的犀牛角就有300多支,這還不包括偷運到國外的。在民國建立後的十餘年間,只有10頭左右。1916年,最後一頭雙角犀(蘇門答臘犀)被捕殺;
△ 蘇門答臘犀
1920年,最後一頭大獨角犀(印度犀)被殺;
△ 印度犀
1922年,最後一頭小獨角犀(爪哇犀)被殺;
△ 中國爪哇犀
此後,在中國大地生存了幾千年的犀牛在中國徹底的絕跡了。中國犀牛在境內滅絕70年後,1993年,犀牛角工藝製品被明令禁止。國家中藥藥典上,有關犀牛角入藥的內容也被全部刪去。儘管犀牛角的主要成分是角蛋白,和指甲類似,但交易犀角製品的黑市依舊存在。
參考資料:
中國青年報 《關注 | “蘇丹”,地球上最後一隻雄性北方白犀牛離世》
BBC 《最後的犀牛:為救命而徵友的蘇丹》
戴芸、李星明,《蘇丹的犀角》,二十一世紀出版集團
澎湃新聞 《“蘇丹”死了:北方白犀牛物種視同滅絕》
國家人文歷史 《中國野生犀牛消亡史:唐宋以後為何見不到犀牛了?》
新華社 《北部白犀牛離世,牽引中國人目光》
文 / 劉珊珊 ,審 / 任慧